姨妈迟到焦虑症的我又来了。
“他不记得我了。”田柾国正坐在乱糟糟的纸盒堆里。
“他是大忙人。”金泰亨轻轻踢开条路坐下，不好意思地看着地板，“没空收拾，家里乱。”
“装模作样，你是懒得收拾。搭把手！教堂小子在就好了，还能陪我喝酒。”
田柾国伸手接过滚烫的盆放在桌子中央，把烫伤的手指背在身后揉。金硕珍穿着围裙挤在二人中间，拿筷子拨动白花花的鱼肉，倒上小酒有滋有味地喝。金泰亨狐疑地动筷子，脸立刻皱成一团，养在河里的鱼肉好不到哪里去。
“你都把它杀了，还嫌它难吃？请尊重，尊重是最好的超渡。”
“大叔，我是看它快死了，不如给个痛快。”
“你养起来啊？那个水缸清理清理还能用。”
金硕珍袖子里的铃铛有规律地作响，他长出一口气：“又有小鬼崽子，我猴年马月能退休。”
金泰亨头也不抬地同他告别，挑挑拣拣地吃饱饭，跑去摆弄他的笛子，吹没两声爬过来，你音乐课上学过吧，我完全没听懂，教教我。
是没在听吧。田柾国乌黑的眼珠子躲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下：“给我五百二十块。”
只听见声调扬起的嗓子说，好，下次给你。
笛口在灯光下反射水渍，音乐课上的女生总喜欢这样递过来请教，后来知道是为了间接接吻，只是他有洁癖，一定会用纸巾擦干。他含着吹了一遍，旁边的人挨着他帮忙翻谱子，指某一行，这段怎么弄？慢一点。
其实不怎么擅长。他紧张地集中精神，生怕出错。姿势不知不觉变成金泰亨整个趴在后头，下巴枕着他的肩膀，捂得他后背发烫。
“好难。”
“驱邪要用吗？”
“是喽。一般呢是女巫跳舞，她们的丈夫做伴奏。大叔家世代做驱邪的，我没有特别的能力，除了这个就帮不上忙了。”
金硕珍带着满脸疲惫回到金泰亨的住处，从玄关开始察觉异样，客厅里乱丢的杂物竟然都不见了，他大惊失色，这么穷的窝还能遭贼光顾。转身看到垃圾做了分类堆在墙角，空纸箱被拆开叠在一起，达不到专业主妇的标准也比原先整洁太多。
田柾国在厨房里整理刚冲干净的锅碗瓢盆：“哥，你回来啦。”
“我就说。泰亨怎么会干活。”这小子怎么格外谄媚？难道迷上自己了，这种事时有发生。
他迅速整理好跑出来四处翻找，握着笛子循规蹈矩一字不错地照乐谱吹奏给他听，随后一脸期待地仰起脸，含着桃花的杏眼像湖面上的水光粼粼。
“哦！不错，你学习能力很强。”
“我可以练得更熟，能不能让我跟着你？我不收钱。”
金硕珍从容地拨弄鬓角，没办法，这该死的魅力。
附近教堂一早便开始接待信徒，虔诚的人们在礼堂中聆听讲经，朴智旻是驱魔祭司，背手靠在门口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刻，黑色制服将他瘦削的身材裹得更为细瘦。
一双手伸过铁栅栏上的长号天使靠近，他急速转身，看清来人后瞬间卸下杀气。
“是你啊！我知道你会来的，柾国同学。”
他记得我。田柾国抿了抿唇：“你说有烦恼可以来找你。”
“当然可以，聆听是神父的天职。请把我当做树洞吧。”
正合心意，他需要的只是树洞：“感情问题。”
“就猜到是。”朴智旻乐呵呵地冲他比ok手势，“我看人是很准的。”
-他是因为我遇到危险出现的。我想见他，就去主动招惹危险的东西。看到他和别人太亲近我会难受，想挡在中间，被拒绝了。我是嫉妒吗，难道我喜欢他吗？但是他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。
朴智旻合上手中的圣经，双手捧着十字架贴在额头上：“爱是痛苦，应当割舍。但你不是能做到的人呢，可怜的孩子，若想跨入那个世界，可以由我做引路人。”
倾诉者清纯的脸蛋写着惊讶和狐疑。
“知道吗，长期接触恶魔会折损人的灵魂，我才二十多岁就落下一身毛病，有的人却不会，我很羡慕他的天赋。越是损坏越接近恶魔，也许哪一天就化为厉鬼了。如果做好毁灭的心理准备，就来找我吧。”
这神父不是好人。他走出教堂，摸着手腕上新得的银十字，回忆起金硕珍的话。不行，金硕珍果断拒绝，你被厉鬼缠上两次，灵魂受伤了，再来一次很危险，别因为好玩以身试险。
-泰亨呢？他不会危险吗？
“鬼是挑人的。”金硕珍透过门缝看着蜷在被窝里流着口水呼呼大睡的人，“你是美食，他是会被吐出来说难吃的，我才放心带着他。”
金硕珍真的完全不记得。上次分别前明明还说你只是刚好在那儿，不是被鬼特意选中的。
泰亨应该睡醒了吧。打开地图想回到出门前标记的位置，屏幕上却干干净净没有记录。凭记忆去找，每当想到关键的位置头脑就会不受控地变模糊。他找了一整天，关掉手机逃避学校和家人打来的电话，最终连那个人的名字和脸都回忆不起。
他找到夹在钱包里的拍立得，运动场上被对方强行挽住留下的合影，连那上面的五官都变成透明。他记得在教室里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这张脸，晚些时候或许连这点残存的感情也会消除。
“你听明白我早上的话了？”朴智旻转身俯视折返的羔羊，故作夸张地警告他，“生活小常识时间，勾选同意之前要仔细确认每一项条件。”
他点点头，落日透过拼贴彩窗洒下的余晖把人影分割得五色斑斓。
“真小心，还对你的记忆做了处理啊。幸好没消干净，解开了哦。”朴智旻眯起眼睛沾了圣杯里的水在跪下的人额上画十字，“迷路的孩子，为主所用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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