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袭巫通常由女人继承，有这样的设定。
起得晚了人力市场没剩活干，金泰亨和守办公室的大姐搓了顿饭便开着他的小皮卡去算命店玩。
“大叔~你今天也没开张啊。”
“混小子终于来了，快过来帮我！”
他拨开帘子往里探，看到面色发青的金硕珍，正趴在小桌上压着什么窜动的玩意儿，跨步上前把他翻开，禁锢厉鬼的锦囊从眼前跳起。金硕珍手忙脚乱地展开扇子，那东西便在色彩华丽的诸神万佛图像威慑下安静了。
“玩什么呢。”金泰亨拧眉吮吸受伤的手背，俯身去拾那袋子塞进金硕珍踢来的木箱，仔细贴上封条。
“教堂的小坏蛋教我收小鬼的方法，驯得乖乖的可以当打杂的使唤，看来对韩国鬼行不通。”
“哥，这是厉鬼。再说，不是有打杂的了，你不要我啦？”
金硕珍直接无视了后半句，拧着脖子嚷嚷：“我会怕厉鬼。”
吹着呢，刚是谁那么狼狈。
“牙补上了？”
“看看。”金泰亨勾手拉开嘴唇给他看，“金的。”
“啊！败家子。那晦气小子怎么没把你打死。”
是呵，看来没那么讨厌我。金泰亨摸着还红肿的腮帮，从屁股兜里拔出信用卡丢给对面：“干活去了，有事call，打八折。”
“上次给你的谱子记得学，别嫌嘴疼！死小子，现在很拽啊跟我搞背影告别。”
远去的人朝后挥手示意听到了。
考完试学期结束，田柾国还要训练，蹲在宿舍阳台上看其他学生离开。熟悉的身影在楼下插兜，捋了把头发冲他招手，宽松T恤外搭花衬衫，看上去流里流气，难怪宿管不放他上来。
“来办退学。感觉怎么样。”
他很自然地伸过手臂，用三个指腹压上刘海摩挲额头，像是在试温度，随后翘着嘴角搂过脖子。田柾国安心了一些，他冷脸的时候太遥远了，仿佛从来没认识过。
“叫我一声哥吧，其实我比你大两岁。好了好了，以后没人烦你了，高兴吧。”他塞了颗口香糖过来，这样廉价的礼物便算是告别的赔偿，“我还会来看你的。”
这就走了吗？落差真够大的，他怎么不去演戏。田柾国数了数，不过说了三句话，还没来得及问他牙疼不疼。
训练结束后队里的学长过来关心，问他今天怎么特别卖力，有什么不开心的么？刚才门口好几个学妹堵我问是不是欺负你了。他摇摇头说只是困了，对方跟着闲聊下去：“她们还说姓金的讨厌鬼终于走了。他回家养病也好。”
想起金泰亨提过认识学长，原来办的病休，只是刚才的他哪里像生病的样子。
“你知道我奶奶中邪好几年了，他帮忙求了个大师的符，特别灵，还没来得及谢呢，帮我说啊。”
他答应着。
直到暑假结束，其他学生们陆陆续续返校了，金泰亨也没再出现，连留在学校的档案都被彻底抹消。他悄悄在网上搜索过金硕珍的名字，只有成千上万无用的信息，就像学长说的，“大师”是千金难寻的，他们属于深埋尘世之中的另一个世界，普通人连影子都捉摸不到。
为他招了鬼的事，校长变得格外敏感，无奈请不到金硕珍再来，便找到教会做驱邪，他也被带上一起。夜里的林子冷风阵阵，校长不放心地盯住四处诵经洒水的神父——他看上去不过也是学生的年纪，肉圆子似的脸配上削肩，看着比田柾国还小。
“能行吗，就没有更德高望重的人吗。”校长双手紧扣祷告着。
“这里没有什么。”小神父很快走完流程来报告，突然侧过脸看田柾国，“这位同学接触过恶魔吧。”
校长立刻对神父的业务能力有了信心：“是是，是金卜师关照的，就在这片林子里。”
神父朝校长点头：“虽然除去了，但人的灵魂会留下‘血腥味’，向其他恶魔传递信号：看哪，这里有猎物。”
“那可怎么办？金卜师没提过这回事。”
“那位是巫堂世家的天才，虽然是男人。”神父整理着田柾国的衣领，“他有留下记号告诉恶魔，这是我的人，不许妄动。”
田柾国退后一步：“如果鬼再找上我，他会来救我？”
小小的神父盯着他，能看穿人的眼神教他不大舒服：“如果他有空。我的孩子，请远离恶魔，心灵容易受伤，却难以治愈。有苦恼就来教堂向我诉说吧。”
田柾国很快发现，招惹无名无姓的鬼，确实比找一个无影无踪的人简单。
学校后门口的办公楼里莫名死了几个人，又无意在附近小公园挖出了死乌鸦的尸骸，或许是走投无路者化为厉鬼的复仇。警察不该信这些东西，但还是存着敬畏之心将乌鸦焚烧后封锁了这片绿地，风言风语经过无数变形流入学校，从仇杀变作情杀。
好可怕呀，柾国同学，听说厉鬼还在埋的地方徘徊，想找人附身呢。女生们装作害怕地往他身上靠，如果金泰亨还在多半也会念着同样的台词、做作地抱住他的胳膊。
夜里，他带手电翻墙进入这片禁区。埋尸献祭之地早已填平，翻不出花样，停止运转的喷泉近乎干涸。他坐在大理石边缘观赏被遗忘而搁浅红鱼张嘴喘气，突然有些感同身受，找到只小小的旧纸杯从露天洗手台接水倒进池子。
跑了几百趟后他跪在草坪上，扒着池子边缘露出一对湿哒哒的眼睛往里看，水池的高度没有变化，这些鱼命不久矣。这么难过着脑后的照明灯发出刺耳的一声灭掉了，无形的重量狠狠撞上后颈，视觉变得模糊不清，满目沉入海底那般摇晃的浮光掠影。
如果他有空。小神父说。那意思是如果他没空，就不会来。不知金硕珍标记过多少人，假使同时遭遇不测他来得及一一去拯救吗。令人头痛欲裂的催命笛声响起，原来鬼不擅长乐器。
“同学！醒醒！同学！咦，手感还不错。”
幸运的是自己得救了。
他枕在裙子上，金硕珍扔开双刀啪啪扇他的脸，把白嫩的皮肤都拍红了，吹奏伴乐的男人双手捏着唐笛站在池边张望。
“不是叫你回去练，怎么还吹成这样，我快聋了。”
“嘴疼。能用就行，不然换成鼓。对了，大叔，你会烧鱼吗？”
“当然了，我是完美的。”见膝上的人睁眼，他连忙教育一番，“同学，不要因为好奇故意招鬼，当心小命不保。”
等对方乖巧点头，日理万机的灵媒师连忙使唤金泰亨来抬人。
“他我抱不动啊。”金泰亨将唐笛插在后领，垫着脚蹲下，轮廓鲜明的脸往眼前凑，“又见面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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