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晗把脸埋进枕头假寐。听到护士离开，他狂奔到厕所催吐。
他刚入院时没细想就吃了药，睡了一天一夜。隔日服药时他记住药丸上的字母，找机会潜入医生办公室偷用电脑查，一半镇静剂，一半是激素。镇静剂让他昏昏欲睡，打不起精神做事，激素更没必要，他是装的易性癖。
次数多了，他的喉咙和胃饱受煎熬，没什么食欲越发削瘦。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，总觉得还是吸收了荷尔蒙，积少成多让他变得容易动情。
就像现在他被吴亦凡堵在门口，对方磨磨唧唧地说服他别去排队，他技术很好——这句让鹿晗当场把喝下的水喷出来。
他关了半个月禁闭，放出来倒成了C类病人，整日逍遥不做什么事，说张艺兴和他没猫腻是假的。医院怕疯子们弄伤自己，每月给男病患集中理发剃须。吴亦凡有些雀跃地把鹿晗安排在厕所门口的躺椅上，鹿晗吐槽他，你和子韬呆久了年轻不少，被刮了下鼻子。
没大没小的。
剃须泡沫倒是涂得很仔细，均匀地染在脸上，吴亦凡不知想什么，嗤嗤地笑。鹿晗睁大眼睛以示疑惑——他不想张嘴吃进化学药剂，吴亦凡给他镜子，鹿晗瞅着栩栩如生的圣诞老人狂笑，吞进满口苦涩。
“别闹。”鹿晗抬手捉去飞到吴亦凡脸上的泡沫。
“看你心情不好逗逗你。别动啊。”
吴亦凡扶正他的头，将消毒的刀刃贴到皮肤上。鹿晗眯起眼睛，舒服，有咱大院剃头老师傅六成手艺。
刀磨至嘴唇上停顿，冰凉得鹿晗一哆嗦。吴亦凡就着这样的姿势俯身趴到耳边：“你装病进来是想找人。”
无声的二十秒，鹿晗的手被这家伙的西装蹭得发痒。
“你不也是。”
“我没装病。”吴亦凡好像很委屈，“我是真想睡你的。”
“嗯嗯嗯。”
他有些无奈：“水比我想得深，你是普通公民，及早抽身。”
鹿晗琢磨着意思是他不是普通公民？“报警几年连个信儿都没，可不敢等。”
小美人脾气还有点倔。吴亦凡收刀，仔细给鹿晗擦脸。他端详着这个比自己还年长一些、生得干净又善良的天使，拿不准自己是希望认识他好，还是不希望。
“如果能安全离开，我给你画张像吧。”吴亦凡说，“读书的时候他们叫我毕加索。”
他不知道又戳到鹿晗哪条笑点惹得对方弯腰倒在腿上。鹿晗抹了把眼角的泪花，他想着的是吴亦凡留在执勤表上的小学生字迹，还学人画画呢。不过想到他偶尔靠得住的时刻，譬如今天的服务，打球时的英姿，又能原谅他的大言不惭了。
吴亦凡。在吗。小护士在门口拍打，到68号病房来一下。
“就来。”
今天是68号挨电的日子。他俩相视，发现对方都皱着眉，想的是一件事——那小孩真可怜。
这些日子黄子韬觉得自己太乖了，连手机游戏都不玩，想好好表现给医生们留好印象以便给吴亦凡说情。现在他又想，是啊，既然自己都能忍半个多月，为什么还要去电疗室。
张艺兴看他闹得好笑，找人去请在楼上拍宣传片的院长。金俊勉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，张艺兴冷眼看戏。金俊勉以妈妈自居，黄子韬梗着脖子甩手不理，旁边的小护士憋得发抖，张艺兴便大发慈悲地说，那个谁，别笑了，去把100号病人找来。
吴亦凡进门，身后探出个小脑袋。见副院长立刻收回敛着下巴、双眼含情的模样，鹿晗又憋不住地满脸灿烂。我偏要来，人不爱琼瑶剧天诛地灭，他想。只是院长怎么一副对吴亦凡苦大仇深的脸？他躲在小护士身后飞速观察二人对望的火花。
黄子韬看到吴亦凡满脸放光，拽着他不放：“我已经好了，我不去。”
说着流下两行眼泪，他老是哭，在场的都见怪不怪。金俊勉回过神来，给吴亦凡使眼色。
“不行，听妈妈的话，妈妈是为你好。治疗结束后给你玩一会儿愤怒的小鸟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。”他撅着嘴，“我说过别把我当小孩子。”
“那就听爸爸的。”吴亦凡半跪在他身前，十指交扣包裹着对方的手，“不去。来亲亲爸爸。”
黄子韬娇羞地拍他。
这下说什么都不去了。硬押去又得弄出一身伤，虽然签了协议不可探视，却要定期给他父母发视频，上回人家看到宝贝儿子膝盖淤青，纠集一帮社会分子来讨人，好不容易被副院长留住。
出门后金俊勉厉声责问吴亦凡，又叫张艺兴撤去他的C类待遇，引得一群人围观。
“看来少电一次会少捞一大笔。”吴亦凡撇嘴的模样格外欠打，“不愧是你啊。”
鹿晗连忙用手肘碰张艺兴，和他耳语，欸，第一次看到老吴生气，他对子韬真好。
吴亦凡又被关禁闭了。关进隔离区的小黑屋，用张副院的话说是以示惩戒。
金俊勉收到此事的报告很满意，他略遗憾不能亲手处罚，区区病人胆敢顶撞自己，还当着那么多人，这小子前半生太顺遂惯得骄横，本院就替天行道。他还是不解气，拿吴世勋送他的充气玩具锤，假想眼前是对方的头，规规矩矩的黑板寸。
这颗头怎么有些眼熟呢，最近还在哪见过。金俊勉绞着气锤，猛推桌子连椅子带人滑到电脑前，调出某个加密监控。医院处处都是摄像头，工作人员可以正大光明地查看，而金俊勉打开的画面上赫然是不该被监控的医护人员宿舍。
边伯贤今晚调休，画面上的他刚洗完澡，脖子上挂条毛巾仰头喝啤酒，随意套上件oversize T恤去玩游戏。金俊勉咬下嘴皮放大画面，等这局打完结算界面跳出，边伯贤的头像可不就是吴亦凡？
金俊勉把充气锤狠狠砸在桌上。
不是第一次了。
他从桌下小冰柜拿出听装啤酒，翻看电脑里的旧照片：抱着吉他的朴灿烈，来探病搂着吴世勋的朴灿烈，对他比剪刀手的朴灿烈，穿着学士服的朴灿烈，靠着金色长发男人的朴灿烈……
他们是怎么闹到剑拔弩张的？他一厢情愿的初恋，用和对方性格最不对付的方式去追逐，金钱利诱权势威逼，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的。灿烈和黄子韬那个小屁孩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主，区别在灿烈要聪明得多也敏感得多，自己未开口就被识破，一败涂地。灿烈为那个男人发疯，对自己则清醒得残酷。如今走到病患关，他依然不给好脸色，彻底磨灭他的心。
金俊勉恨Kris。说是朋友，却总要抢他看上的东西，又随意丢弃。他费了这么多年心思把边伯贤调教服帖，吴亦凡是什么时候搞上的？连黄子韬都不知什么时候只听他的话了。
就不该同意他转院进来。金俊勉恨恨地咒骂张艺兴，这小子他妈的也是贱，想公费恋爱，你有本事留得住人吗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废物，还想爬到老子头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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