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跟我说话有点肆无忌惮哦。边伯贤谢绝吴亦凡的烟，从没收来的盒子里倒出戒烟糖。他没还给院长，出于一点幼稚的报复心。
“对聪明人还要演戏，多累。”
会哄人。边伯贤很受用，不为夸奖，而为被他亦真亦假的特别对待。他放松警戒毫无形象地瘫在办公椅里，看着眼前的男人坐在办公桌上吞云吐雾，包裹在西裤下的长腿放肆地靠过来，磨蹭他的手臂：“我想和CHEN说说话。”
边伯贤眼皮都不抬一下。
“我去求副院。”
“你很自信他会让你见前男友嘛。行啦，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吴亦凡合掌感谢，这句话便够了，再多的他不会给，和精明的人撒娇打滚不奏效。
隔离区建在两院包夹中，轨道车便由隔离区下穿过。市内大半的精神病刑事犯都关押在隔离区，说是第三间分院也不为过，有人称之为L院，既是KM中间的字母，又是大董事的姓氏。
鹿晗的障眼法只奏效一时，张艺兴隔天回过味来，这院长对吴亦凡是否也有点什么？院长不同意自己担任这个月的隔离区谈话医师，更笃定有鬼，这容易身心受创的工作别人躲还来不及，他主动送上门的不要。自己当不上，其他人也别想有机会和吴亦凡眉来眼去。他琢磨着伯贤最合适，资历和学识够格，每天抱着手机和女友恩恩爱爱，还识时务。
可惜他没看到院长批文件时怜悯的眼神了。
知心姐姐时间结束，边伯贤准备下班滚蛋。吴亦凡对时尚有态度，揽住人整理毛线帽，边伯贤低头由人摆弄。他着重把耳朵露出来，仿佛觉得这样好看，接着又像是想起谁，傻呵呵地张着嘴。
“走了啊。”他转身，不像警卫押送他，像他带俩小弟。
很快就是吴亦凡“刑满释放”的时间，这天晚上暖风宜人，熏得人犯春困，大本钟般准时的女高音哼唱小夜曲，在这种舒适的氛围下透出迷幻和浪漫。
黄子韬落地，像只无声的小猫。他揉着胳膊沿墙前行，生出几分演007的代入感。他凭野生直觉前进，神奇地没迷路，成功把病房牢房二合一空间里的吴亦凡吓出心脏病。
“哥，我来看你了。”他眉眼飞扬，得意地翘着看不见的尾巴，想得到夸奖。
这小子还真是一片丹心……吴亦凡问他怎么进来的，一路上都没被人抓？他摇摇头，说就翻墙进来的啊，吴亦凡懵了，他记得那墙有三个他那么高……黄子韬顺着吴亦凡放空的视线看到摄像头，急得咬牙直拍脑门说自己笨。对不起，会不会连累哥啊。
吴亦凡不禁有点动容，不想着自己会挨骂倒急着关心他，傻子啊。傻人有傻福，今天正是和外头约定行动的日子，黑客暂时冻结隔离区监控画面。他推开被解锁的电子门，勾勾手示意黄子韬跟上来：“觉得对不起就帮哥一个忙吧。”
我本来就是坏人啊。他想起自己常说的这句话。
他们鬼鬼祟祟地在长廊中穿行，照明昏暗，明亮的月色被窗框规划成一方方光的手帕，走马灯般拂过两张轮廓分明的面庞。黄子韬不知道要去哪，吴亦凡的背影又近又远，让他忍不住伸手想实实在在抓在手中。
害怕了？吴亦凡感觉到衣摆被拉扯，回身搂紧体格仅比自己小一些的小孩儿，说，快到了。
黄子韬这才想起来怕鬼。这地方确实有些可怖，刚才光顾着看他……和他在一起好像没那么可怕，反而有种冒险的刺激。
歌声越来越清晰，吴亦凡编着不着边际的小故事：“你听说过美人鱼的故事吗？啊，不是变成泡沫的故事。美人鱼在礁石上唱歌引诱船员，向他们求救。要是心软救上船，就会被美人鱼杀死。如果韬是船员，你会救她吗？”
“我会吧？我不知道……你别说了。”黄子韬要哭了。
“我们韬很善良啊。”吴亦凡刹车，按着他的肩膀蹲下，伸手抵在对方唇上，“站在此地不要走动，有人来就拿这颗小石子丢我。”
他要找的女高音的主人——一个男的，就住在这间隔离区深处的病房。管辖此区的警卫在值班室里翘着脚打游戏，偶尔看眼监控没见着可疑人物，换个姿势继续玩。他猫腰钻过值班室的窗，手心沁出一片汗。
CHEN。吴亦凡抓着栏杆。
音高悠然降低，监牢中的男人回头，忧愁的眉毛蹙起又舒缓开。他缓慢地凝聚精神，摸过来的动作磕磕绊绊，双眸没有光彩，轻轻碰触吴亦凡的手。
他拉开喉口的缝合线，新血沿着旧痕流淌，夹出藏在皮肉下的一小片塑料块。
吴亦凡捂嘴，怕自己不受控叫出声。他收下东西，用手语告诉对方会回来救他。CHEN摇头，挥手让他赶紧走，手背上的针孔触目惊心。吴亦凡回望不远处抱着头不敢看的黄子韬，握了把CHEN的手起身离开。
歌声没有继续。疼得发不出声吧。夜夜都在唱，就是为了不让伤口愈合，等待希望渺茫的救援到来时能立刻交付藏在喉咙里的东西，他一向是最爱惜自己嗓子的……上头本以为CHEN已被私刑处决，连葬礼都办了，上个月拷问药厂小监工时偶然得知人还锁在隔离区深处，看来身上还有对方没得到的东西。
“他是谁啊。”
“是人鱼公主。”小屁孩嗔怪他，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，“我也不认识，就想问他为什么每天唱歌，吵死了。”
“他说为什么啊？”
“因为喜欢。”
他们原路返回，吴亦凡重新蹲进监牢。他把塑料薄片擦干净放进黄子韬掌心：“监控我会想办法消掉，你先回去。不要被任何人发现，不要交给任何人，等我出来。你能做到的。”
黄子韬绝不是个能让他放心托付的人，但若做到会比由他自己带出去安全得多。既然上帝选在今天把这小子送到我身边，就随着命运的安排赌一把。他觉得边伯贤说得对，在精神病院呆久了脑子会不正常的，他是不做十二分把握不放心的性子，头一次赌就是赌国运。
他看着这个诚挚的少年捧着偶像交给他的宝物。
“哥，我不问你这是什么。如果有心事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，让我一起分担压力。”
说完，黄子韬全身紧绷地逃出隔离区，把那片黑暗和春心甩在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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